暧昧

墙头虽然众多,节操目前尚好

【TSN/ME】《梦里不知身是客》5-6

 

 

Eduardo从参考书里取出凤凰俱乐部的信函,细细的看了又看,指尖摩挲过因浓重的墨水而微微有了凹凸的字迹。

 

然后,一撕两段,扔进了垃圾桶。

 

他的心平静得甚至没有一丁点的起伏。

 

Mark对于他想要进入凤凰俱乐部一直心怀不满,他不太清楚Mark究竟在想些什么。

 

也许多少是有一点点嫉妒。

 

嫉妒凤凰俱乐部选择了他,却没有选择那个天才。

 

嫉妒他的心思都放在凤凰俱乐部的甄选中而不是关注那个在将来会夺取全世界瞩目的Mark Zuckerberg和他的Facebook。

 

当然,那都不重要了,拥有了Facebook的人,已经不再需要凤凰俱乐部的关注。

 

也不再需要他。

 

他所应做的仅仅只是把课程读完,在暑期的时候听从父亲的安排去纽约实习,争取表现亮眼就足够了。

 

Mark没有拿他的钱,Facebook也一样已经成功上线,他衷心希望这个结果不会因他而改变。

 

手机提示有短信进来,他看了一眼,是Mark,约他一起去听比尔盖茨的讲座。

 

这显然不太对劲,在他递出那两万元的支票而Mark却没有收下的时候,那个看似神经大条不善交际实际却敏感自卑又孤僻傲慢的Mark,应该会立刻把他划入黑名单才对。

 

他了解Mark,他懂得Mark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背后的含义,他不必问也知道Mark需要什么又憎恨什么。

 

所以,他以为在那张支票递出的瞬间,他就该失去Mark了。

 

可是这一次,他却真是看不透Mark的心思了。

 

不管怎样,去听一个让他全程茫然状况外的讲座,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哪怕是Mark的邀约。

 

或者该说,尤其是Mark的邀约。

 

那个讲座,让他认识了Christy,也让他知道了他心里深藏不露连自己也没发现的秘密。

 

小小的厕所,粗糙的木板门。

 

隔间里的喘息听得他心惊胆战,他恍惚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Christy完事的。

 

从那之后,他和Christy开始了交往,不然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面对Mark。

 

他甚至觉得自己背叛了Mark的友情。

 

那样隐秘又忍不住暗自喜悦的心思让他觉得歉疚,他下意识的对Mark越来越纵容,予取予求。

 

也许,在他更隐秘的心思深处,仍然希冀着若不能让Mark怀有与他相同的感情,那么,至少要让Mark习惯于他的无所不在。

 

成为那个不管Mark还是Facebook,不能离也不能舍的存在。

 

他是那样执着到近乎沉溺的付出,只要Mark需要,只要Mark说Facebook需要。

 

直到,什么都不剩下。

 

他扔开手机,习惯性的用手指梳理过修剪整齐的头发,无名指上的家族指环不小心绕住了一根头发,他皱了皱眉,轻轻的褪下指环,把头发解救出来。

 

Mark曾经因此而嘲笑过他,“怎样的人才会在这个年纪佩戴家族戒指呢?”他斜起眼角,锋锐利落的侧面显得尖刻刺骨,“Wardo,你太在乎你父亲的看法了,”他毫不留情的说,“依我看,他那些老旧陈腐得已经散发出恶臭的思想,总有一天会把你缠裹成一具木乃伊,装进镶银嵌宝的棺材,封锁在金字塔之下,让你永远无法翻身。”

 

他凝视着掌心的那枚指环,那个时候的他,总是在父亲的电话和Mark语言攻击的夹缝中左右为难。

 

Mark非常非常的不满,他知道,鉴于他既不能为了Facebook跟随Mark一起去加州,又不能无视父亲的一再询问投资回报和加入广告的建议,Mark只是言辞刻薄神色不善,已经可算是相当的忍耐了。

 

然而,就他仅有的一点点经验而言,他不觉得父亲的建议是一种错误,老派商人更讲究的是一个稳字。

 

他们可以在站稳脚跟后,慢慢发展,而不是一口气覆盖整个美洲。

 

可是Mark的野心与眼光更为远大,他也真的成功了。

 

不得不说,他当时真是惊喜又自豪,简直比自己成功了还要更高兴。

 

他以为他终于可以打电话过去告诉父亲,你看,这就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我的……Mark……

 

慢慢的把指环戴上,他站起身,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

 

他仍然决定不去听比尔盖茨的讲座,不仅仅因为那是Mark的邀约,他只是单纯的没有兴趣,也永不会有兴趣。

 宁可让自己就这样成为一个陈旧腐朽的人。 
 
 

他的一生已就此盖棺定论。

 

伸手拉开门,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边,忍不住的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以为Mark会再次在那里等着他吗?

 

Facebook已经上线,Mark正该是忙得需要他去强制关闭电脑才能把他拖去睡觉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在他门前等着他?

 

那个等待着他的Mark,不过是时间交错的记忆里,因他太过强烈的奢望而想象出来的一个幻影。

 

房门在身后关闭,楼道里的声控灯恍恍惚惚的闪烁了好一会儿才亮起。

 

他慢慢走过楼道,细长的身影被拉得晃晃悠悠。

 

如幽灵。

 
 
 
 
 

Mark努力闭上眼,飞机的嗡鸣声,身上薄毯粗糙的质感,甚至是已经放低到几乎微不可闻的空姐甜美的声音,都成了影响他入睡的因素,这让他不自觉的冒出一股怒气。

 

从联系上Chris开始,他没有入睡哪怕一分钟,虽然这对于总是被Chris怀疑会在办公室里过劳死的Mark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然而,他是真的想要睡觉。

 

他必须要进入梦里。

 

他已经失去了现实里的Eduardo,现在连梦里的那个也要失去了吗?

 

手指条件反射的紧缩,在扶手上神经质的不停敲打,然而,却并不能让他缓解那股莫名的无以言说的焦躁。

 

Dustin废话连篇的说了半天,Chris却也只是简单一句“让他过来”就挂了电话,甚至没有说明Eduardo到底出了什么事,也没有和Mark对话。

 

显然,Dustin除了知道Chris是因为Eduardo出了一点意料之外的事赶到新加坡帮忙,其余是也是一片茫然。

 

Mark生出不祥的预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现实与他的梦境相连。

 

他曾那样坚定的相信他与Eduardo从此再无相关,却还是买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前往新加坡。

 

“你会道歉吗?”Dustin送他上飞机的时候问,看起来一脸的担忧紧张。

 

他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扭过头进了关口。

 

Dustin站在后面看着他,迟迟不肯离去,他在转弯的时候用眼尾的余光瞄过去,一向冷硬的心肠竟生出些微的悲哀。

 

他不会道歉,Eduardo需要的也不是道歉。

 

那一场纠纷已经随着官司结束而消散,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给Eduardo什么。

 

他们的分歧,从一开始就已经存在,只是Eduardo一再纵容,而他步步进逼,终于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最初知道被Eduardo诉上法庭的时候,他简直出离了愤怒,尤其那对双胞胎兄弟也同时掺和进来,他甚至生出一种Eduardo背叛了他,与外人联手对付他的错觉。

 

然而,他心里却不是不清楚的,最初背叛的那个,是他。

 

从他打电话指责Eduardo不该冻结账户却听见了话筒里Christy的声音开始,又或是根本就是从Christy的出现开始,又或者还要再早一些,从Eduardo一心想要加入凤凰俱乐部开始……

 

他想要让Eduardo知道,最应该得到你关注力的在这里,从开始到最后,你最应该关注的除了我和Facebook,还是只有我和Facebook。

 

不管是那些莫名其妙的俱乐部,还是那些女人,都不应该让你移开眼光。

 

否则,你就只能认输。

 

他其实也并不那么乐于看见Eduardo拿支票给他时温柔的微笑,就仿佛他只是个哭闹着要吃糖果的孩童。

 

如果我能打败你,夺取你的一切,让你依附于我,认同我的强大……

 

这个念头犹如一条毒蛇,狠狠咬住了他。

 

那个时候的他,以为自己只是想要得到证明,想要向全世界证明他的成功。

 

Facebook,网络帝王,白手起家的年轻亿万富豪。

 

他站在金字塔的巅峰俯瞰众生。

 

比起这一切,比起他所得到的曾经想要得到的一切,他只是失去了Eduardo而已。

 

那个一直站在他身边,温柔的支持他,任由他一再索取的人,那个在他需要的时候会放下一切为他而来的人。

 

那个他想要向他证明一切的人。

 

那个,他曾爱过却直到失去后才发现的人。

 
 
 

 
 
 

Eduardo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那样漫长又真实的梦。

 

无人的长街,昏黄的路灯。

 

他在雨夜里狂奔,湿淋淋的衣服紧贴着皮肤,暴雨如冰冻,落得铺天盖地,他冷得牙齿格格直响,心脏颤抖,喉咙里仿似火烧,恨不得怒吼出声,却又无处发泄。

 

更无处可去。

 

MarkMarkMarkMarkMarkMark……

 

每一步都在无声的嘶喊着Mark的名字,湿答答黏在额头的发梢滴落的水珠似泪滑过脸颊,他狠狠咬着嘴唇,咽喉是涨得满满的痛,几乎不能呼吸。

 

他困守在那孤寂雨夜,再也脱身不得。

 

Eduardo醒过来的时候,眼前黑沉沉的,不知时日。

 

隔了好一会儿,终于适应了室内阴暗的光线,他看着头顶那一方熟悉到极点的天花板,伸手按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而他的手臂紧贴着细腻娇软的肌肤,温柔呼吸轻轻吞吐在耳侧。

 

心脏狠狠的紧缩了一下,他小心翼翼的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浓厚乌黑的长发堆在颊侧。

 

上帝保佑,还好不是Mark!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才觉得掌心竟已是一片冰凉。

 

“嗨。”跟随着慵懒的招呼而来的,是一双柔软的手臂,挽在他的腰间,微卷的长发散落,露出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Christy?”Eduardo茫然的捂住额头,他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脱节,“为什么会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Christy撑起一只手臂托着腮看他,“Eduardo,你睡傻了吗?或者,我应该问问你,你以为会是谁?”

 

Eduardo叹了一口气,伸手抚过鬓发,他是真心不想和Christy再有任何瓜葛了。

 

没错,Christy漂亮又火辣,聪明干练,家境也好,还那么爱他,就算是他的父亲,想必也无可挑剔。

 

然而他却实在是无法不在看见Christy的时候想到Mark。

 

他曾利用Christy对他的爱来逃避自己对Mark不正常的迷恋,他曾因太过于抗拒Mark和Sean的接触而被Christy嘲笑为吃醋,他也曾因冷落Christy而致使Christy打电话声讨Mark直至疯狂怒骂。

 

直到他自加州落魄归来,他没有回她的数十条短信,却为了Mark的一个电话一句I need my CFO而决定立刻重回加州。

 

他们也终至分手。

 

也许,最应该道歉的人是他。

 

他握住了Christy的手,真诚的说,“对不起。”

 

“喔?”Christy偏了一下头,怀疑的看着他,“你干了什么混账事要对我说对不起?”

 

纵使变换了时间地点,Christy也仍是那个Christy。

 

他闭了一下眼,慢慢的坐起身来,无心解释,也无力解释。

 

好在Christy没有追问,她起身穿好衣服,然后转头看他,“Eduardo,”她说,“我想你总不至于是因为不爱我而对我说对不起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我才该是说对不起的那一个呢。”她娇俏的偏过头眨了眨眼,“真抱歉,我竟然没有在一个晚上的时间内就疯狂爱上你。”

 

这个答案可真是……

 

Eduardo微微张了一下唇,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Christy笑了起来,单腿跪在床沿上,伸手抚了一下他的脸颊,“别这么看着我,如果你没有想要爱上我的话。”她说,“你不知道你这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有多让人心疼,简直比焦糖布丁还要甜蜜可爱。”

 

如果她不是那么爱他,如果她不是对他有那样强烈的占有欲,他想,她实在是个可爱的好女孩。

 

Christy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起身离去,临走前,她说,“Eduardo,那个Mark是谁?你一直不停的喊他的名字,就好像……”她低了一下头,唇角弯出一抹忧伤的笑,却没有再说下去。

 

就好像,前世今生,与君长决。

 

Eduardo看着她秀丽的背影被关闭的房门隔绝,他的手冷汗涔涔,浸染了床单。

 

Mark!

 

这个名字自Christy的口中说出,别有一种惊心动魄。

 

他掩面,恨不能连梦都一并扼杀。

 

只要能让Mark远离他的世界。

 
 
 
 
 

Mark无比痛恨自己清醒的头脑。

 

他到达新加坡后接到了Chris的电话,让他在机场等人来接,不要随意走动。

 

原本想问问关于Eduardo的事,然而Chris已飞快挂掉电话,倒似唯恐与他多说哪怕一句。

 

他心思浮动,一路上都在担心Eduardo出了什么事,又忍不住否定自己的臆想,如果真的出了事,Chris根本不可能让他过来吧?

 

当年对薄公堂,他故作镇定表面无动于衷,Chris冷眼旁观,虽未点明,却也旁敲侧击,暗示他总有一日会后悔。

 

他后来倒也猜想,Chris那样的聪明人,又怎能看不出他对Eduardo格外不同的那一点小心思?

 

接机的人迟迟未至,他在附近找了一家安静的咖啡厅,点了一杯根本不可能会喝的咖啡放在手边,便接上电脑开始翻阅那些就好像永远都处理不完的邮件。

 

新加坡位于热带,素来多雨,他从电脑里抬起头偶作休息时,正好看见咖啡厅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

 

先是纷纷落落的小雨,无数的人从候机厅拥挤着出来,撑着伞,举着牌,接机的,落地的,相聚各自欢喜,热热闹闹,不时哗然起笑,然后又一哄而散,终究还是满室清冷。

 

他没有多作理会,低下头继续查看那些往来信件,挑选出特别重要的几封加以回复。

 

雨越来越大,哪怕是坐在温暖的咖啡厅里,他也能感觉得到那一股湿乎乎冷冰冰的气息紧紧包裹着他。

 

他揉了揉眉心,一抬头便看见从玻璃窗边走过刚下飞机的孤身乘客,背着公文包,拖着沉重的旅行箱,衣摆黏在大腿上,浑身上下都滴着水,颤抖着,在白茫茫的大雨里,在看不见周遭一切物景的空荡荡的街边,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孤独得可怜。

 

他就那么怔怔的看着,重叠了从记忆深处浮现出的场景,那个高挑的男孩,活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猫,满身是水,无辜的站在那里。

 

站在那栋他自己花钱租来的别墅里,被围观着,如同寄人篱下一般可悲又可怜。

 

“Wardo!”无声的自舌尖吐出这个名字,感受那一股气流是如何滑过他的口腔和唇齿。

 

Mark觉得心口抽搐了一下,为了压制那股突如其来的不自在,他伸手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冰冷的原本只当是摆设的咖啡狠狠灌了一口。

 

就像他一直以来习惯于大口饮下的红牛一样。

 

然后,得到了满怀吐不出的苦涩。

 

而生平第一次,竟连电脑也无法慰藉他,他颤抖的手指落在键盘上,却只能敲出满目的乱码。

 

每一行每一段,都是Wardo。

 

他苍冷的眼越过电脑屏幕仿佛看见了那个满目都是温柔阳光的男孩,正回眸微笑看着他。

 

而时光已老。

 

你又怎能两次都踏入同一条河流?

 

纵然你已坐拥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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